虞弋。

别让补档了,我也没存。

【羡澄】非是故人

be慎。题目乱糊系列。梗“江澄过得去魏婴哭唧唧”。

不拆忘羡,羡澄暗示向。原著延伸伸伸伸破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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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抬手只摸到一脑门子汗。

这是他头一回从梦魇里边挣脱出来还这般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尤其没往蓝忘机怀里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可劲儿钻。魏无羡恍惚了会儿,才逐渐定下神,这时候却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梦见了哪家的妖魔鬼怪。

背脊冷汗涔涔,几乎濡湿了衣衫,魏无羡感觉不适,坐起身子又伸手去摸摸后颈,果然也是一把汗渍。由他这般折腾一番,身侧蓝忘机也悠悠转醒,哑着声问他:“梦魇?”

魏无羡没往心里去,扑进蓝忘机怀里蹭蹭,又要阖目睡去。蓝忘机替他掖掖被角,没再出声,于是二人都没多在意。

 

只是这回入睡,魏无羡识海里就猝不及防地清晰了一张脸,也不顾魏无羡意愿,明明白白的晃过去一瞬,骇得他后半夜便都没再安稳成眠。

柳眉杏目,玉冠高束,正是他曾经最最熟悉不过的前师弟江澄。

前师弟冷淡着一双眉眼,非是少年触了他霉头时的暴跳如雷,也非阔别十三年后再逢的横眉冷眼,魏无羡仔细品了品,才尝出几分寡情的味儿来。

是江澄对待外人惯有的姿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敲不上云梦江家的门,牵不上夷陵老祖的怨,他便全然不理。像少年时与魏无羡一道看街头乞儿打架,魏无羡热血上头撸起袖子便要红着眼凑回热闹,江澄却是淡淡立在一旁,或扯他一把要他少招惹麻烦,或干脆利落任着他惨胜而归。而江澄看那些乞儿时从来冷淡,唯独见到他身上些许不碍事儿的淤青时会从眼里迸出些嫌弃,不甘不愿丢给他一小瓶子药膏,絮絮叨叨骂他几句,总归眼里是有些情绪的。

 

“把蓝忘机和蓝启仁都得罪透了,你明天等死吧,没人给你收尸!”

“你都给我收尸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次。”

回音旷远,狠狠砸在魏无羡飘忽渺茫的记忆里,魏无羡便一震,才猛地意识过来,江澄待他确实不薄,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替他摆平过不少事端,凡是有险的,江澄总不要他单闯,除却屠玄武那一遭,两人毕竟是过命的兄弟。

江澄确实嘀咕过几回,像什么屠玄武那次如果是他下了洞,比试什么本事时如果是他上了场,魏无羡都一笑置之,哄他几句作罢。但如今念起来,魏无羡竟还真记不起江澄和他一起干出过什么提出来足够长脸的事儿。

什么摸鱼捉鸡偷莲蓬,江澄倒从来是舍命陪君子。

 

魏无羡想,对江澄这么个把脸皮看得跟命差不多分量的人,这些被各种惩戒的事恐怕比屠玄武都来得烧心,起码蓝忘机和他王八屠了落个好名声,江澄陪着他便只得了虞夫人一堆谩骂。

似乎是想岔了。魏无羡回过神,又记不清楚那张脸了。

再早十多年,蓝家小辈能倒立抄家规固然厉害,可他魏无羡也有倒立画出江澄那张白白净净的脸来的能耐,日日夜夜对着那张仇大苦深的脸,魏无羡向来自信。

可如今居然记不起了。

莫非是老了?

魏无羡莫名觉得心口堵得慌,想翻身下床找笔画画江澄那张脸,却无奈蓝忘机双臂搂得实在不松,想了会儿也只好作罢。

事儿都过了这么久,还是活在当下比较有意义。

闭上眼睛好一会儿,魏无羡才算昏昏沉沉睡着,直到意识混沌,他也总觉得有双冷冷淡淡的眼望着他,如视生人的目光直划得他后背衣裳横七竖八。

 

 

翌日醒来,盥洗用的盆搁在一旁,蓝忘机已经束好了抹额,见魏无羡也醒了,便递来条腾着热气的毛巾。魏无羡咂咂嘴,更记不清昨晚那场迷迷糊糊的梦魇,甚至记不清半夜想画江澄脸的缘由。

“今日家里来客了。”蓝忘机忽道,魏无羡便眨巴眨巴眼,愣了会儿才问:“哪家贵客呀?”

对方沉默片刻,才又低低道出个名:“江宗主。”

魏无羡先是一怔,后是一乐,合着自己还有这预言的本事,半夜想起江澄,第二天前师弟便百忙之中也抽空造访了。

虽说不是来找他。

“那我就不露面了,省得他见了我难受。”

这是惯例,虽说二人先前不得已还同一阵营了颇久,但事情了后,魏无羡都是能躲则躲。

前师弟是个执拗性子,这都十多年了,愣是过不去,他这做前师兄的也很是为难,便只好将就着前师弟,惯着他这么点儿小脾气。省得一碰面便冷哼来白眼去的,大家伙都不快活。

“好。”

他惯着江澄,蓝忘机惯着他。

 

蓝忘机自然得被他叔父叫去见客,临走魏无羡给响亮的亲了一口,要他多多让着江澄,给他这前师兄几分面子,千万别和江澄来冲。

蓝忘机全都应允。两人都知道,只要不见魏无羡,江澄还是不至于这么失态的。

便留魏无羡一人在房间。魏无羡闲得很,抄了蓝忘机的毛笔要大显才华,笔端在舌尖抹了个圈,便饱蘸了墨汁要落笔。

先是重重一个圈,作江澄脸盘,再涂两个圈,要圆要黑,有些水泽,是江澄的眼……

魏无羡停笔了。

他手突然有些抖,别说落笔,滴一滴墨都难受。魏无羡不自觉的念了几遍蓝家的静心咒诀,却仍觉得心里翻江倒海。

“江澄,师弟……”魏无羡呢喃出声,左手成爪撕扯下那张纸,又狠狠揉成团丢出窗。

接着一张,两张,一团,两团。

魏无羡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慌了——他记不起江澄脸了。

少年时他还能画蓝忘机鬓上一支春欲放,羞答答一副俏媳妇模样,那时他与蓝忘机决计是不算熟稔的,而他如今,竟是画不出江澄了。

他做梦都没想过,他有朝一日记不清楚的脸,会是江澄。

以前还笑,江澄多好记的人,秀气的眉,清亮的眼,琼鼻一点,薄唇一弯,配上他爱戴的故作老成的发冠,一身潋滟紫衣,动作从来行云流水简而有力。

再不济,他那总下拉的唇角,眼梢刻意敛藏的温柔,魏无羡不知在江澄脸上画过多少只王八,也不知在他发间簪过多少朵花,只只栩栩如生,朵朵艳艳欲滴。

 

他少年总和江澄一块儿划船,云梦的湖干净得像镜子,他俩趴着捞鱼时还总嘲笑对方脸上的画儿,江澄笑他脑门一只王八,他便笑江澄画的王八不如他画的标致,他画的就老老实实贴江澄脸上,映湖波上像是个真王八。

江澄便啐他一口,提鞘打他。

二人在船上扭作一团,气喘吁吁,胜负各有,赢的大都压在输的身上,掐着下巴逼对方把自己脸上的墨给洗干净。

魏无羡给江澄洗过不止一回。

次次都拿着毛巾取笑:“啊哟,师妹,你这俏脸脏得哟,虞夫人又得骂你了。”

江澄并指捅他腹部,声音恶狠狠的:“托谁的福?叫谁师妹?”

自下而上端详江澄脸时,他还在心里仔细琢磨过。

江澄这细眉杏目,面庞白净,眉间眼底傲气十足,启唇吐字掺杂刺意,和话本上那些刁钻大小姐真真一般无二。平心而论,魏无羡真觉得江澄和金凌像得很。

只是金凌那孩子倒霉,没个他这么好的师兄帮衬……也罢,他似乎也只给江澄惹了一屁股祸乱。

 

记得有次被聂怀桑那小子吹捧,说他有能耐,蓝启仁叫滚他便真滚,又问他是不是被蓝启仁特别针对,彼时江澄哼声,说他是活该,又警告他少动歪心思,沾邪路子。

蓝忘机便远远站在棵树下望着这边,魏无羡还高声喊了句“忘机兄”,蓝忘机自然没有理,聂怀桑感慨一句“他是真讨厌魏兄你啊”,魏无羡置气道:“不睬就不睬,他长得美么?”

蓝忘机是美,现在他这么以为,当时也这么以为。

全天下都这么认为的,魏无羡倒挺自豪。

但他又想起那时候他心里边几句腹诽:“是挺美,也只比我师妹差那么一点儿了。”

那时候魏无羡对美丑实在没什么特别感悟,看得顺眼就欢喜了,像他当时说“又不入赘蓝家”,眼神飘忽,扫了江澄几回。

江澄,看我!我赖着江家呢!

 

魏无羡难得一叹。

他曾和江澄四目相对不知几千几万回,一日从早到晚少说也有数十——捉鱼打鸡之后收成不好,二人便会争,甚至打一架,四目相对迸出火光来;事后挨揍,一块儿跪祠堂里边,江澄便侧目瞪他,他嘿然一笑,回一个暧昧玩味的眼神去,夜里静谧,也能听见江澄鼻腔里一声哼;射个纸鸢也要互相凝望片刻,江澄眼里头闪烁几分妒意,飞速掩去之后就只剩了“不过如此”的嫌弃,他也瞧他一眼,目里挑衅分明……

遇上难事,也仿佛是二人对视片刻,良计拙计全都上了心头,他挨个儿的试,江澄便挨个儿的骂,但那一刹,又对上眼,总之是江澄率先躲去。

可这么多回数,他居然记不起江澄的脸了!

纸张又渲上一笔,魏无羡再次扯下揉团,丢出窗去。

 

这一次不太顺遂,似乎是砸了人。

闷闷地一声响,没人嚷嚷,魏无羡依然乖觉的屏息噤声。

良久,那人也没开腔,魏无羡耐不住了,踌躇了会儿,掐着嗓子叫:“对不住呀阁下,这儿给赔个礼。”

那团纸又从窗外飞了回来,力道不大,也没刻意砸人的架势。魏无羡有些懵,照蓝家人脾性,多少是该应句“无碍”然后唠叨一通,若是蓝忘机,或是旁的关系密切些的,指不定还会亲自给送进来,就算是蓝启仁也得吹胡子瞪眼叫他把东西收拾干净。

偏偏这位,除了力气小些,行事风格竟像极了他魏无羡本人。

魏无羡便推开门,还未走出,果然见到满地纸团,原先什么样,如今还什么样。

确不是蓝家人。

于是魏无羡脑门一热,脱口而出:“江宗主?”

 

那人一袭绛紫,玉冠岌岌,发如墨云,眉比钩月,眼似寒星。眉宇之间凌厉不减,却远不至于往日见到他时那般狠戾,似乎只是素日神态,无半分情绪。

“魏公子。”

江澄应了他,正立他面前,风仪玉树,魏无羡心里啧啧赞过,便想正经去看他脸。

不料目光凝滞,魏无羡眼眶微涩,也只敢粗粗扫过江澄肩处,再不敢往上逾越分毫。他做梦都不曾想,曾经他看得理直气壮的那张脸,如今在他面前,他竟会生出近乡情怯的懦弱来。

说要放下的是他,一直过不去的是江澄。

这似乎是所有人都默认了的。

魏无羡自己也这么觉得,他还恼过江澄死活过不去,连带着对蓝忘机也冷眉冷眼,甚至于江家和蓝家都生了嫌隙。

“江澄他从来死心眼。”他说。

如今死心眼的那位站在他面前,语气不轻不重不深不浅,一句“魏公子”。

魏无羡哑口无言。

 

最后是江澄出声打破尴尬:“打扰了。”

“诶——”

江澄便又住步,侧身向他,头微微一偏,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神情仍然淡淡,却是十足礼貌了。

“那个,金凌当家主啦?恭喜。”

“嗯,多谢。”

又是抬步要走。

“——江澄!”魏无羡咬咬牙,受不了江澄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在画你,画不太像,怎么办?”

江澄语噎片刻,才应他:“你什么时候画得像过。”

魏无羡嘻嘻笑了:“那你坐,我仔细着给你画一幅。”

“画什么,画不像就不画。”

江澄态度已经是顶温和了,话跟少年时几乎无二,魏无羡却呼吸一窒,只记得少年时江澄还磨牙眯眼,威胁他几句“你再画试试”,后来闹翻重逢,也是一言不合拎鞭就劈,即使是蓝忘机在,江澄也少不得阴鸷地望他一眼,只嫌恨意不能更露骨。

而今江澄从从容容,拿捏的是待常人的态度,不刻薄,不讽刺,不傲慢,耐心温吞又大气,十足的宗主模样,魏无羡反而无所适从。

“你……你来找我?”魏无羡索性更不要脸些。

江澄一顿,语气仍是几分客气有礼:“茅房往这边走。”

“你上茅房?早说,我领你去啊。”

“不劳烦了。”

“客气什么,我俩谁跟谁?”魏无羡一乐,有些稀奇江澄这副文绉绉的模样,伸手便去搀他胳膊。

不料江澄向后一避,神情不变,有礼有节:“魏公子,不必了。”

 

魏无羡僵在原地,颇久才收回手。江澄似乎是觉得耽搁太久,提脚便走。

步子平稳,来时不乱,去时也不紊。

魏无羡隐隐约约似有所悟,江澄这便是过去了。

他最后也没敢看江澄的脸。

怕他眼里嫌弃,怕他眉间傲气,怕他恨意裸露毫不掩藏。

也最怕他冷冷淡淡,像幼时看乞儿斗殴的那双眼般,高高在上,事不关己。

那个会为了魏无羡把眼软成一泡水,抽抽搭搭又破涕而笑的江澄没有了;

那个会为了魏无羡眯起双杏目,羡慕嫉妒杂糅成一滩信赖的江澄也没有了;

那个会为了魏无羡仗剑上前,眸里护短分明,说话也是“带回江家教训”的江澄也没有了;

甚至连那个眼神凌厉如电,杀意滔天,戾气入骨,瞧见“夷陵老祖”四字便恨不得咬烂在齿舌里,再吐出来碾在脚底提剑狠刺的江澄,都一去不复返了。

魏无羡想,他总算得偿所愿,江澄再也没把对他的恨摆在明面上,对他的态度都带几分对蓝家的顾忌了。

于是江澄必定是斜着眉眼,眸底古井无波,眉梢都不会再为他抬一下的啦。

 

魏无羡想起自己曾说:“对不起,我食言了。”

 

江澄给他迟来的回复:“没关系,我不介意。”

 

霎时心如刀绞。

魏无羡提笔,咬牙又要画江澄。

墨滴纸端,污了这白,魏无羡恣意涂抹,却是个奇形怪状的鬼画符,唯独正中间圆圆润润两个圈,泛着些温柔又凌厉的水泽,那便是江澄的一双眼。

只是后来墨渐风干,魏无羡再定睛去看时,纸上只是两个平凡无奇的圈,墨黑之深,像是两泊深不见底的湖,哪还有什么温柔什么凌厉,两处死潭而已。

魏无羡眼眶微涩,鼻头一酸,眼瞧便要哀从中来,忽然有人敲门,魏无羡忙一拭眼,扑上前去:“江——”

是蓝忘机。

 

“含光君,江澄来找你们说什么事啊?”

“杂事。”

“二哥哥,说说嘛。”

蓝忘机沉默片刻,终于道:“他来补礼。”

“什么礼?”

“你我结为道侣的礼。”

“嫁妆呗?”

蓝忘机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是嫁妆,只是一般规制的贺礼。”

魏无羡便没再说话。

 

像他丢了江澄,如今江澄也要丢他了。

 

魏无羡才记起那个梦魇。

魇里江澄箭袖轻袍,正是少年风流模样,持了三毒立在眼前,自己不知握着什么剑,江澄恭恭敬敬作了揖,四周观者许多。

他道:“魏公子,请多指教。”

随后剑势破风,直叩命门,大有劈裂山河,震碎乾坤的意味,魏无羡慌忙一躲,下意识提剑硬扛,却瞧见江澄脸上一派肃然,毫无艳羡或妒意,只磊落光明,一点阴鸷也无,全是对待对手的严肃认真。

对峙片刻,魏无羡刚谋划如何反击又不伤到江澄,手里剑竟已寸寸碎开,魏无羡眉头一拢,江澄闪身后退,绝无穷追猛打害他根本的意图。

“江澄,你赢了。”

“承让。”

魏无羡正想揽住他,半笑半恼质问他何时功力精进至此,余光却瞥见断剑剑柄上“随便”二字,心便凉了大半。

江澄仍立在那处,眉间还有赢了对手的少年意气,颇为轻狂。

那边台下炸开一片欢呼,清一色的紫色浮动起来,魏无羡仔细一瞧,江厌离伸手牵了江澄下台,她身后是江枫眠夫妻。

虞夫人双唇飞动,似是在指点江澄方才哪里还做得不够,江枫眠倒是眉宇之间温和至极,若有似无一抹欣慰明晰。

江澄双颊微红,被江厌离搂进怀里,笑得开怀。

那头热闹欢喜得像是过年,独他魏无羡一人格格不入地立在另外一边,手执断剑,食指还悄悄摩挲“随便”二字。

 

“告知天下,我叛逃了。今后魏无羡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与云梦江氏无关。”

 

于是江澄也干脆利落回应他,不算他叛逃,干脆当他从未入过江家便是。

 

魏无羡没再忍住,哽咽出声,泪便泅湿了蓝忘机一小片衣衫,蓝忘机轻声问他:“怎么了?”

“没事,”魏无羡说,“就是突然很怕一个人。”

“我在。”蓝忘机也说。

魏无羡没应。

 

许久,魏无羡浅淡回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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