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澄】归字谣（2）
大羡小澄和大澄小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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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说不出“不好”，他与魏无羡遥远地对视着，那人逆着光，盘膝而坐，欲颓不颓的夕阳在他背后，日光堪堪褪到能入眼的强度，江澄不自觉地揉了下眼睛，那轮太阳又似乎猛地亮堂许多，光芒几欲将那袭玄影吞没。
江澄蓦地站起来，惶惶然开口道：“好。”
江父只看见自家儿子莫名其妙的站起身，下意识顺着他视线去看屋檐，却是四下空空，并无人影，于是喝道：“神神叨叨地说些什么！你跟谁说话呢！”
江澄回过头，从石墩儿上跳下来，朝他爹皱了皱鼻子，梗着脖子道：“我说我饿了！”
“你还知道饿！自己上山给夷陵老祖塞牙缝去！”
“那我去了——”
“滚回来！吃饭！”
江澄笑得弯起双眼，目送着父亲先他一步迈入门槛，又悄悄侧过身子，冲着已然无人的屋檐比了个手势，食指紧紧摁在唇上，小小声道：“那你等我。”
魏无羡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细细微微又准确无误地传进他耳里：“好啊，等你给我塞牙缝。”
江澄不知道他在哪，只瞪着双眼嘀咕：“你敢！”
“你来了就知道我敢不敢。”魏无羡嗓音里满是笑意，盛着无限春风一般，恰到好处挠过江澄心头一点痒处，将止不止，欲休未休，“——去吧，小江澄，我明日再来找你。”
“你有事？”
“……同一个可有可无的故人叙旧。”
“我以后怎么找你？”
风里的声音静默片刻，继而是那人温和的话音：“不用你找，我一直在。”
“——你且记住，无需你来寻我，我时时都在你左右。”
江澄这便心满意足的进屋去，临了不忘叮嘱一句：“你要吃饭。”
魏无羡哭笑不得：“我已辟谷。”
江澄不懂辟谷是什么，固执道：“那也得吃。”
魏无羡爆出一阵笑来，最后答应他：“我一定吃。”
蓝忘机尾随他整整五里地了。
魏无羡一路哼着曲子，去镇里喝过酒，又飘回江澄家，偷摸蹲着，等那烛火熄了，再摇摇晃晃地往乱葬岗的方向走将去。
期间蓝忘机一直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极其耐心地要等他主动找话。
魏无羡也算服了这位雅正君子，终于在乱葬岗底下施施然回过身，飘飘欲仙地再次软身一坐，这回却不如在江家那样端正，只学个地痞无赖的德行，歪着横着懒懒散散，吹了声口哨，开口问道：“含光君见着谁都要跟回家去吗？我这地儿荒凉破败，供不起您这么一尊雅正的君子呀——”
蓝忘机气性确实极佳，在他身上浪费了整整一天也不动怒，此刻也静然开口：“此处不行。”
“那你说说，哪里行？”
蓝忘机回他：“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一怔，一时半刻回不过神来，半晌才眨眨眼，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缓慢问道：“……啊？去你那儿？”
蓝忘机微微颔首，毫无玩笑神色。
魏无羡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一时没忍住笑，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喘着气笑：“蓝湛，含光君，你也会打趣人了——”
“不曾。”蓝忘机微微蹙眉，似乎还要解释，魏无羡却一指他，学着江澄当时竖着食指说话的模样，小小声打断道：“含光君诶……何苦呢？”
“你看——当年莲花坞败落，云深不知处被烧毁，咱们几人哪一个不是颠沛流离，四处逃散。可惜呐，唯独我魏婴不争气，诸君皆能固守初心，我偏不，我要走那歪门邪道，我要一步登天。”
“嘘。别帮我找理由。”
“射日之征是我恨温家，给江叔叔他们报仇。——更何况，夷陵老祖不可能做英雄。”
“莲花坞和师姐护不住我。”
“你蓝忘机，凭什么护得住我呢？”
“我再换个问法——含光君你，为什么要护夷陵老祖呢？”
蓝忘机走时，步伐凝滞，仿佛捎带了满身的秋霜承重归去。魏无羡毫无愧意，吊儿郎当地往自家一钻，乱葬岗上房屋不多，不过是他许久之前兴起找人随意修了两间，想来日后江澄来住，又太过逼仄了。
其实也不至于太窄啦，两个人挤挤还能过冬呢——
魏无羡兴头极高，一曲《归字谣》十六字，反反复复哼了一两个时辰。直到月沉西山，魏无羡息下声，才算浅浅地睡过去了。
仍是平常的一天，魏无羡想。
——又不平常。
他离接江澄上山又近了一天。
太无趣了啊，这山上。
东君初至，江澄起了个大早，今日是得去上私塾先生的课的，昨天忙着赌气，也忘了和夷陵老祖说一声……他叫什么？
江澄突然停住动作，推了一把身侧还睡得正香的江父，轻声问道：“爹，夷陵老祖叫什么名字啊？”
“叫什么……”江父不耐烦的一翻身，哼声道，“就叫夷陵老祖吧。”
“哪有叫这名字的……”
“我怎么会知道！赶紧走！”
江澄把情绪微微收拾，乖乖穿好衣服，出门时还不忘往屋檐瞟去一眼——那人不在。
还说什么时时都在，啐。
“找谁呢？——”魏无羡的声又不知从哪飘来了，江澄下意识朝院子外头一看，果然瞧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一身玄衫，绯红的发带将头发系上，一绺鬓发绕在耳后，露出那人半张明俊的脸来，迎着日头，披了身清风一般，飒爽如此，轻佻地向他一勾手指，“早呀，江澄。”
“又是你啊。”江澄情不自禁地想要跑几步，又觉得这样举动太不稳重，刻意慢下步伐，抬起下巴，轻轻淡淡地哼出一声，“今天我有事。”
“刚才在找我？”魏无羡把他百变情态全纳入眼里，只觉得更加喜欢，蹲下身张臂朝他，打趣道，“怎么，还懒得走吗？羡哥哥抱你去私塾？”
“——谁要你抱！”江澄恨得牙痒，“你怎么都没事做？”
“哪里没事，我事好多的。”魏无羡一本正经地扳起手指，郑重数道，“你看，我一早起来就得下山，看江澄起床，看江澄洗漱，看江澄穿衣，看江澄找我……”
江澄顾不得稳重了，直接窜起丈高，快步冲过他身旁，擦肩而过时狠狠踹了一脚，留下一声似是而非的“闭嘴”，魏无羡还觉好玩儿，兴致勃勃地跟上去，继续道：“还有啊，江澄，你屁股好白……”
“叫你闭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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