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弋。

别让补档了,我也没存。

【羡澄】老来悲无

是和《少年情事》同背景不同走向。建议配合《少年情事》食用。可在我的短篇合集里找到。

大篇幅倒叙。梗“少年情事老来悲”。

be。有忘羡。太久没写,手感欠缺,见谅。

一定要我加一句请赐我评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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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来悲无

 

 

 

(一)

一年严冬。

 

云霭昏沉,天光黯淡,茫茫的雪色如潮漫过时,无人见月明,无人察风清。莲花坞中的枯塘初覆薄冰,衰荷不见踪影,自然无人过问,来往行人们步履匆匆,人声略吵,却不知其然。

倘仔细去听,才可依稀辨出“坞主”一词。

也不过一年严冬。

年年若此而已。

 

江澄端坐于上,发冠一丝不苟,他捧了杯新鲜的茗——即使他不大爱品茶,却不妨碍着这位年轻的坞主草草收拾起眉间眼底的率直与坦然,垂睫时轻轻啜口,又趁着茶雾氤氲而上,弥住他一双眼。

——如此,他深藏不露、高深莫测,不为俗物所惊,不因世情所扰,眼里寒光射如冷电,鞘中长剑出似游龙。

他眼下有风云几变,雷霆骤惊,而他巍然不动,只轻轻淡淡抿个讥讽的笑,茶水只少一两点,可如此做派已然不愧莲花坞坞主之名了。

 

 

“领回去。”

他启唇,不似什么美人檀口呵兰芳,声色俱冷,杀意毫不遮掩。

座下人猛然一颤,有心解释:“江坞主,阿沄从来是我掌上明珠,我亦呵护备至,使她琴棋书画莫不精通、刀枪剑戟不输男儿,何况正值温狗覆灭,你我两门结好,不是更合天下同庆、喜上加喜吗?”

江澄恍若未闻,阖眸再呷了清茶,不耐道:“来人,送客。”

 

门外风起。

那小掌门讨了个没趣,也不敢再触江澄霉头,只得向爱女递去一个眼色,父女二人一道徐徐退出门外。

阿沄从不敢插声,打头一眼见到这位江坞主,她便自愧不已。纵有天下人追捧她如何貌比天仙,她从不肯多捎一眼,只笑凡人粗鄙;可她终不是天仙,她凡心惊动时,才发觉是为那座上高不可攀的紫衣杀戮仙。

然,不可求。

 

甫一出门,冷风吹她打个冷颤,她向父亲嘀咕说:“可那江坞主,真是风姿卓然呀……”

“哼。”小掌门不以为然,“面皮长得俊,家门生得好,冲他这脾气……”

“爹!”阿沄打断他话,蹙眉不喜道,“女儿倒觉他是好人,若为了两派之交,不爱我却娶我,那才是要我虚度此生……阿嚏!”

小掌门觑她一眼,冷冷笑着:“儿女情长之事,才是虚度此生!”

 

那厢江澄送了客,自支腮假寐,他内功深厚,耳力过人,那小掌门将他当做平常公子来糊弄,殊不知父女二人的对话早就悉入他耳。

身旁候着的暗卫也听得分明,一时揣摩不得主子心意,只好插嘴问道:“这老头对您不敬,要不要……”

江澄略略抬睑,瞥得门外尚未走远的父女二人,那阿沄受了冷风,小掌门将玄色大髦披在她身,少女绑了马尾,丹朱色的发带凭风飞出道张扬的弧,至于她手里的剑,竟也是系了红穗。

这姑娘是偏爱红色——如那人一般。

 

江澄缄默,片刻又言:“叫住他们,吩咐后厨熬碗姜汤给她……他们。”

暗卫一怔,却不敢多问,忙领命而去。

江澄便再合双眸,唇间依稀叹出口气,极轻极轻,连他自己也不曾闻得。

 

 

他死多少年了?

……近十三年了罢。

 

 

 

(二)

十九岁那年的严冬。

 

层林颤动,白雪凄凄,魏婴叛逃的消息一时如密网铺天盖地,江澄躲避不得,心急如焚,办完事直去寻魏婴时,剑上血还未凉透。

他一身风尘仆仆,百里路连骑马带轻功,足熬死两匹好马,总算赶回云梦。

魏婴已不在此处。

他掉转马头,一路追着谣言奔波,莲花坞派人劝他阻他助他护他,竟都被遥遥甩在马蹄扬起的烟尘之后。

 

“他敢叛变!?”江澄彼时怒不可遏,拔剑四顾,又忍气收回,兀自咬牙骂说,“他敢!?我一定亲手杀他!亲手!”

 

亲手抓他、亲手杀他。

这自是江澄那时最最渴求的事。

 

杀到临安鹤仙楼时,足有半年,江澄终于同魏婴交上手。

 

 

“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你是指哪些?”

 

罪名一一扣下,连江澄都觉得沉重,他抬眼望著这位师兄,再冷的性子,也希望能从魏婴再如往常般抱头做戏,嘴里吐出“冤枉”二字。

可他不曾。

他答非所问:“……江叔叔还好吗?”

江澄心下一寒,冷冷笑说:“你还有脸问?”

“……”

他们似乎都不再想说话了。

 

于是魏婴缓然开口,坦白之至:“都是我做的。”

 

杀温晁、叛出莲花坞、重伤江枫眠……都是。

 

凛冬已过,红梅落地,声如玉裂。

可江澄只觉心口敷了团寒雪,冰凉彻骨,来势汹汹,仿佛要夺他性命的无眼刀剑——而他避无可避。

他不知所言。

他只好说:“爹托我来问你,你要……慎言。”

魏婴洒脱利落:“是啊。大丈夫敢作敢当,自然是我做的——”

 

“——阿澄,你是要替你爹清理门户?”

 

三毒出鞘!

江澄持剑遥遥,剑锋烁着寒芒,他再无踌躇,反是声色冷厉:

“为莲花坞之清誉、为家父之厚信,江澄此生,必诛魏婴。”

 

 

 

(三)

十七岁那年的严冬。

 

剑光拂雪,鞭影掠风,庭中草木尽枯,只余一翩然少年影舞于月下,月色渐然笼他周身,漫成一地温柔。

魏婴来到时,江澄堪堪收剑,回身与他对望,率先扬声问候:“魏婴!”

“哎!”魏婴应得清脆,几步跃来,从怀中摸出两壶烫酒,“快,来尝尝,是姑苏那边的天子笑!”

“……”江澄不屑觑他,“你去姑苏办事,就记得买酒了?”

魏婴偏头反问:“不然呢?——哦,姑苏的姐姐们倒也貌美,不过还逊你一筹,所以我带酒回来了。”

江澄耳尖蓦地烧红,伸手打他:“改改你这张嘴!欠抽!”

魏婴抖腕一格,嘻然笑说:“好啦,我夸你好看,你嘴上不乐意,心里暗喜着呢!师兄最懂你了、来来,喝酒!”

“胡说!”江澄羞极,当真拔剑要砍,魏婴忙抱酒一避,好脾气地冲他笑:“好啦好啦,别再纠结那事儿,快,趁江叔叔和虞夫人还没发现,咱们一人一壶,不醉不归!”

 

他话音未落,庭外已传来声温和的问:“阿婴,这次是哪家的酒啊?”

魏婴面色一僵,江澄忍笑侧头,两小少年麻利起身,都忙整理衣衫,长身立着向庭外人作揖长礼。

江枫眠伸出手来,笑意不减:“拿来吧。”

魏婴脚动也未动,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汪汪的眸子戚戚然地,求道:“江叔叔,让我喝一回罢!我不带坏阿澄,我都自己喝了!”

江澄踹他一脚,笑骂:“美得你!”言罢便自觉夺了魏婴怀里两壶酒,上前递给江枫眠,仍不忘补道:“爹,这是他在姑苏买的天子笑——依我看,及冠之前,您就别再准他出门了。”

魏婴震惊,转头喝问:“秋时去试剑会,在那船上,你不也趁江叔叔不在,喝了个痛快?”

江澄不想还有这茬,脸上倏地一红,却回头骂他:“呸!哪有的事!”

江枫眠笑意更深,转而望向江澄:“是这样吗,阿澄?”

江澄被他望得惭愧,低声道:“孩儿知错……只一杯!还是魏婴蛊惑的我!他喝了足足一坛不止!”

“好你个江澄,专会揭我短!”魏婴扑将上来,笑着缠上江澄,一面去看江枫眠,“江叔叔,我一定要尽师兄之责,好好教训一下江澄才是!”

江枫眠瞧他俩闹了半天,实在忍俊不禁:“阿澄喝酒,你喝的更多,为何要你来罚?”

“呸!我罚他是因为他口风不紧,同门师兄弟,竟然毫无袒护之意,可见他根本是罔顾‘同门友爱’这条门规!”

 

江枫眠再抑不住,朗声大笑起来,良久才又望向两人,好言好语地教训:“喝酒这事,我姑且不同三娘说,你们都喝了酒,也都得领罚……”

“你二人一道出门历练半年罢。”

 

江澄仍笑:“这也算罚?”

魏婴忙抢过话头:“算算算,可罚进我心坎了,我好难过啊!江叔叔,是罚我们去姑苏历练吗?”

江枫眠答非所问,淡淡答道:“姑苏的天子笑,确然闻名天下。”

 

 

 

(四)

二十岁那年严冬。

 

魏婴死在不夜天。

莲花坞与其早已恩断义绝,传闻魏婴尸身被丢去乱葬岗,无人收殓。

当年云梦双杰叱咤江湖,当年莲花坞上下同门友爱,悉已草草作罢。

 

不可多思,便不多思。

 

 

 

(五)

这年严冬。

 

送走了阿沄父女,江澄疲乏得紧,由阿沄想起魏婴,便也效仿魏婴当年做派,去到市镇寻间茶馆酒肆,听段说书人的故事。

他紫衣负剑,云梦人皆知他身份,任凭他周遭寥落,独占一方。

后来人渐多了起来,江澄周围的位子仍然无人敢坐,老板谋个生计,只好上前向他问好:“坞主,您身份尊贵,还是移步楼上雅间罢?”

江澄知他不易,便也颔首:“可以。”

 

他旋身上楼,合了雅间的门。

茶馆门口走进二人,一人负琴,霜衣胜雪,一人拿剑,玄衣如夜。

玄衣那个冲霜衣那个展颜嬉笑:“我依稀记得这家茶馆说的故事,格外有趣!”

霜衣的神色不动,只宠溺地望他一眼,道:“依你。”

二人落座。

 

 

说书人一拍醒木,清嗓开讲——

茶馆今日难得迎来了尊客江坞主,当然要拍个马屁,更何况江坞主的故事名传四方,经久不败,虽然云梦人皆耳熟能详,却不妨碍大家百听不厌。

 

“说那云梦莲花坞江坞主!年少游历江湖,有‘一剑霜’之美名。年少有为,武功超俗,执掌莲花坞十年,云梦方圆千百里,不见匪乱,不惧官灾!”

 

玄衣人惊奇叹道:“好个英雄少年。这江坞主当真如此厉害?”

霜衣人抚他背脊:“是个好坞主。”

“你也认识?”玄衣人侧头看他,笑说,“好不好看?——哎呀,肯定没你蓝二哥哥好看,和我比呢?有我好看吗?”

蓝湛无可奈何地一笑,哄他:“你最好看。”

 

“江坞主自幼修习江家剑法和虞家鞭法,如今左鞭右剑,不说冠绝武林,却绝对名列前五!这一辈的名侠虽众,我们云梦只占个江坞主,也不见得会落分毫下风!”说书人越说越起劲儿,一时竟忘了禁忌,“更何况,当年咱们云梦不只有江坞主,还有个‘满堂花’呢!——哎呀,跑题了。咱们言归正传——”

 

玄衣人问:“难怪他叫‘一剑霜’,‘满堂花’又是哪个?他妻子?”

蓝湛道:“是他师兄魏婴。”

“哦,与我同姓啊。”魏无羡摇摇头,又问,“可怎么不说‘满堂花’的事?瞧他们神情颇多顾忌?”

蓝湛复道:“魏婴亡故,已十三年。”

 

 

江澄听得“满堂花”三字时,便已听不下去,心中恨自己为何要凑这热闹,又不解魏婴当年怎么就稀罕来听人夸奖自己——真不知羞!

听至此处,他也不肯再听,一口饮尽茶水,提剑下楼去了。

老板小二们战战兢兢地送他下楼,生怕照顾不周,江澄思虑片刻,掷去一枚银锭:“茶水不错。”

想了想,他又补道:“……故事也说得凑合。”

 

他抬步走出门外,忽而转眼,似瞥见人群中某处一玄一白两抹衣影,玄衣那个像极故人。江澄抬指揉住眉心,暗骂自己是太闲,今日见谁都像魏婴。

于是转身而去,再无回首。

 

 

魏无羡早瞧见那下楼来的紫衣人了,只可惜隔得远,瞧不清人脸,只觉得一阵子心悸,和没来由的心喜。他拍拍蓝湛,问道:“那人是谁?”

蓝湛抬眼,心下蓦然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江坞主。”

魏无羡“哦”了一声,笑道:“瞧着身段真好,没看清脸,可一定是个美人!——难怪今天要说他的故事,原来是本尊在此。”

另一边的热心客人瞧他面生,又像不识江澄的模样,也笑:“小公子可孤陋寡闻了。江坞主之美貌——啧啧,他不喜人说他面貌,可坞主的确不俗,非但武功超群,长相也实在俊美至极,且至今还未婚娶,不知多少女儿家为他望穿秋水呢!”

魏无羡最爱与人攀谈,有人理他,欢喜还来不及,加之确实对江澄好奇不已,忙追问道:“那这江坞主究竟名何?”

“嗨!小公子瞧着也是江湖人,怎连江坞主也不识得?江澄江晚吟,咱们云梦的江坞主啊!”

魏无羡心头猛然一动,再要出言,却被蓝湛按住手。

“……故事未完。”蓝湛解释道。

魏无羡了然,也不再多言。

 

 

“江坞主啊……大家伙纵是不知他少年‘一剑霜’威名,也该知道‘云梦双杰’啊。”说书人见江澄已走远,再无顾虑,只将心中所想尽皆说出,“哎呀、哎呀!太可惜了啊!!”

 

魏无羡浑身止不住地颤,他抬头望向蓝湛,发问:“‘云梦双杰’,又是什么?”

蓝湛缄默,许久道:“天下已无双杰。”

 

他良久不得魏无羡回复,故侧头去看。

 

 

灯影摇曳下,人声鼎沸中,他见玄衫青年静默坐着,在一片喧哗之间,孤独地潸然泪下。

 

 

“约是为‘双杰’惋惜罢。”他道,“他方才离开,也是不愿再听人提‘满堂花’。”

“他很爱他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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